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話說老朋友上周寫了篇錄音工作記要,死不死點到咱的小名,咱只得苦著苦瓜臉迅即跳出辯解兩句。你知道,這種回應常屬心有餘而力不足的即時性應卯。
[ 文件1 ]
2002年,距離錄完交工樂隊的菊花夜行軍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,我正在構思交工新專輯的錄音概念。評量經費、現有器材及樂隊的音樂特性,寫下了一些想法,藝術與技術之間的思考,供內部討論用。現在看來,與好客樂隊剛出版的,於教堂裡錄製完成的「好客戲」專輯的錄音方式頗有一些辯證的味道在。與同好共享之。
有關交工樂隊專輯錄音的一些想法 by 冠宇 2002.9.21
菸樓錄音室動工改造了!真是好消息。尤其是把中間柱子拿掉,對監聽及錄音空間起了很大的改善作用。現在水電正在重牽,完工後就可以有一個新的工作環境了。工作環境的改變會影響到錄音質感。但若改變錄音的思考方向,我們的作品就會起很大的變化。
先簡述一下我們現下的錄音條件。使用Pro Tools幾乎是最低階的,三萬塊台幣的Digi 001來錄【菊花夜行軍】這樣的專輯,可以說是小小兵立大大功,我們已經把這套系統發揮到了極限。這系統有許多功能上的限制,例如說在混音時,效果器十分有限,使得我們必須在前期Tracking時就把許多空間感、定位感、音頻搞定;而我們運用立體麥克風技術收音來完成空間感及定位的建立,看似克難,卻使得我們的專輯有種特殊的質感:那質感並不亮麗,而是有種溼燜的泥味的。
■發燒片
記得錄【菊花夜行軍】的初期,2000年12月1日,我們曾拿著<風神125>的第一版錄音去找wiwienen。他給了我們許多意見:
1. 主唱應在中間位置,較符合台灣人的聆聽習慣。2. 主唱應在音場最前端。3. 主唱應有更多細節。4. 低音要更多更飽。5. 堂音殘響應該更多。
根據我最近的一些實務經驗,1、2、3項只要使用MONO MIC收音混合立體收音的方式,就可以解決。第4項主要是針對Bass及鼓。上次在<百年人物誌>的錄音上對低頻的飽和度有了些突破。而我最近添購了一對Stereo的Neumann KM184麥克風及一台有30年歷史的經典COMPRESSOR,都是為了突破此點而來,最近的錄音上面可以試一試。第5項較困難,在現階段要達成,若不是花大錢買效能更強的錄音系統,就是要找個大禮堂那樣的錄音空間。
wiwienen的意見絕對是 發燒級 並且中肯的,許許多多的發燒片都有類似的特徵。但我心裡一直有個疑問:完全採用發燒片的方式是否會對我們這樣的樂隊有絕對的好處?例如說針對第5項有關堂音的想法,會不會我們花了很大力氣去達到它,卻在美妙的堂音韻味中失去了我們原有的真摯情感?
[ 文件2 ]
Hi,久違啦。哇係Kh`o也啦。
老兄對所謂「堂音殘響」似稍有惑。
咱試著說明1下,當初閣下母帶之錄音效果,賤耳聽來似稍偏乾,慮及人之正常聽覺難耐此等音質,故特別強調堂音此1要項。
話說回來,凡優質的‧反射良好的錄音空間,幾乎全能讓好麥克風拾取聲音在空間反射與擴散的多重風貌,堂音正是其1,所以這不是要不要的問題,而是量感(程度)的問題;也非堂音越多越好,其跟音樂本體之均衡感反倒更重要(當下效果器似巳能做到矣)。
吾人似應將所謂「發燒錄音」存而不論,而優先從「人之聽覺」出發考量,蓋錄音師之天職乃生產與再現音樂在聲學(響)上,活生自然的最大可能性——咱定義他為「樂音文明」的1部份,是與歐西文明齊頭並進的,惜島內緣慳——是以,優質錄音空間乃先決條件,傳真細膩的樂器跟聲樂表情,高密度不壓縮的音質風貌則為錄音師修為。可惜坊間達成這般成就的錄音商品,竟沒想像的多;是以臻此境界者,只好譽之為發燒錄音焉?
我是想,凡好樂團的勞動成果皆宜待之最好的錄音條件,1方面是對藝術創作的虔敬,另方面是對受(聽)眾的尊重,錄音師也才無忝於位列人類之聲響發展史。
以上聽起來很學院也很理論,但事實真是如此。
握手
老朋友的迴響夠快~~
[ 文件3 ]
哈囉! 苦桑,的確久違了,很高興能在網上相遇
非常贊成你將這堂音量感的問題點出。在菸樓錄音,比起大型廳堂,堂音的量絕對不足、偏乾。仔細來說,菸樓裡的堂音偏重早期反射(Early Reflection),而缺乏後續的迴響(Reverberation)。
但「活生自然」是個大問題。在一般的起居空間中,堂音的構成也是偏重早期反射而缺乏後續的迴響。那麼錄製出一個在臥室或客廳彈唱的作品,算不算「活生自然」?看來,這定義因人而異,取決於聽者的聆聽習慣。交工樂隊時期,我在思考的是:我們能不能接受小空間裡的錄音,將他當作特色來發揮?
從前,麥克風技術還未成熟時,歌者稍唱大聲一點、表情誇張一點就破音。於是,錄音師要求歌者輕柔地唱。後來竟然出現了爵士樂裡的輕唱流派(對不起,這流派有個英文專有名詞,我忘了....),甚至到了現在還很多人認為爵士樂就該這麼唱。台灣流行的發燒片裡有相當多這樣的作品,但其實現在的麥克風早就沒有從前的失真問題了....
我的意思是,器材的限制有可能到後來成為某一種美學的形式。交工樂隊能否這樣做這樣想?我當時試著去做去想像,但我不知道。它還來不及累積足夠的作品,或是引領風潮。
好的錄音師絕對要提供樂團、音樂家最好的錄音條件,包括物質的與心理的。但現代的錄音師面對的是比從前複雜的環境。例如30、40年代紐約的唱片出版,其實很類似田野採集,「最好的條件」的選項不多。現在的紐約錄音室裡,許多褲袋裡塞把槍、扭叫吼唱的Hip-Hop新舊學校同學們,若你給他們最細膩的傳真的聲樂表情,錄音師的性命恐怕不保....(開個玩笑啦)....其實還不如丟個大聲公給他們來得尊敬......
握握手
咱這回可得稍用點心,卻因不宜拖遲,也就艸率發出啦~
[ 文件4 ]
Hi,很感佩、也多謝閣下慷慨提獻長年的錄音實踐所證悟之門道。
私以為話題仍得回到「好的」錄音空間此1層次。
歐西的音樂廳與眾多教堂皆反射與殘響極佳,跟聲響的互動、與在洋人的音樂「生活」里,早巳確立出1種「相互主觀的參考標準」(所以咱才說是「聲響文明」的1部份),賦予(再現)聲響1種不扭曲頻寬曲線的理想風貌,善待每個人的聽覺體驗,洵為(建築)技術(-藝)與人性的會通,咱之「錄音觀」即是準此。
當閣下,或者咱,指稱這個或那個錄音偏乾偏暗,我相信,咱們已不經意地拿這套(模糊的?)「參考標準」來套了;進而言之,生成偏乾偏暗的錄音成果,不正點明麥克風對(好的)錄音空間的敏感度乎?
2戰后,納粹「麥克風聲學」的巔峰發展成果湧入歐美,第1世界的錄音技藝才大有精進。
閣下提到不堪負荷大音壓Vocal之事,咱倒未之聞也。
蓋聽過戰后以「麥克風樹」技法實踐的錄音成品,那1大大堆動態凌厲、對比強烈的古典音樂管絃,或很1樹梨花壓海棠人耳的流行歌唱,都乃極盡發揮納粹麥克風之能事,每叫人瞠目咋舌。
若有「破」象,咱倒覺得應歸咎操作者——錄音師哩,所以,你,您是說,某些錯用麥克風的錄音師竟也主導了流行樂風的發展?這可得大大記上1筆。
咱相信對聲響、對樂音的先天領受力,因人而異;卻也篤信,此種領受力可以后天訓練培育。好錄音的產製,也許得先假定不能輕侮「有訓練的耳朵」才行罷,這也同時確定了、規範了聲響表現的疆界。
以上
呦,閣下有沒覺得咱1直召喚著「生祥」那痞子(^_^)?___XD
差點忘了
握手
似進入夏眠無事狀態。
前天,朋友來電說可能係咱舊識,似針對咱,給了精闢回應,還跟咱握了手。
[ 文件5 ]____by大大大笨
形成美感的要件 不同文化中一向各執其是.
最終極的例子莫屬美國(泛基督主義)與回教世界的爭執進而引起的911事件.
在音樂世界裡 傳遞媒介往往也主宰著美感的本質
磁帶 黑膠 cassette 1/2inch 3/4inch CD HDCD MP3諸多介質與再生系統 各有其特點與限制 理當產生其不可置換的美感原則, 辜不論其背後商業集團案中結盟操控的運作秘辛,或歷史背景造就的陰錯陽差
當我們有感美之來臨時 ,美 就是真的來臨了
有的時候是有跡可循的,有的時候卻沒有
西方世界的美感經驗,在過去百年來,搭其軍事,經濟種種便車,早在世界各地揮灑出好幾代的影響.舉凡視覺 聽覺 味覺 幾乎各種感官都被牽制.
正如同Kh`o桑所言 ,殘響的發生地--教堂與音樂廳,對西方人而言,真是自己的後花園一般.其聲響狀態的意境,自然而然成為其美感標準的依據. 我輩欣賞其美之形成與呈現不免忽略其文化上的包袱與必須.
這話要反過來說,換言之,要這些長期浸淫在西方美感中的人,瞬間去處理其他文化的音樂時,往往也會失去焦點.
音質與音色 音樂與生活
在我們尋找更多可能的路上, 一方面是想推翻,想向過去的包袱說再見;但其實一方面又是對前人的致敬,因為前人的累積,才促使後人有更多嘗試的可能.
我以前常覺得, 東方人的耳朵有問題. 不然為何刻不出一張足以傲世的錄音作品?
現在我覺得不一定,
原來傲不傲世,其實跟你的工商業社會結構, 武力軍備大小和國際談判手腕都有本質上的關係.所謂美感的成不成立, 其實還是一個相互連動下的衍生物.
那麼, 當本質穩固時,衍生物自有其出路...到那時, 殘響的問題也許變成是,在MIX雜誌上,有兩個ENGINEER 在討論,為何東方的某一張唱片的殘響如此乾扁...也許是因為他們的教堂少,或是原來美感就是如何只收錄直接音...或者是如何從殘響的運用,看一個民族進化的程度....(以上皆為假設性狂想)
殘響與教堂的關聯,殘響與山洞的關聯以及人類心理感官之間的牽涉,我認為是非常有哲理的(幾乎可以涉及到人類聲響考古心理學),我也支持所有顧及這一層面的朋友.
不過, 我卻更支持有心突破的朋友 , 因為這股突破的衝勁,才具備解決未來更多的命題的力量.
而未來, 總是讓我們又愛又怕的!
也是忘了 握握手
這下,咱不做個交待似說不過去說,於是寫了以下,因稍臭長,正好拿來這里灌水(那邊的回應則故意縮小了字號)~
[ 文件6 ]
好個敏銳無比的3個大的大大。
閣下觸及幾個敝人省思多年之敏感課題。
今回尚沒打算回嘴,係私以為跟咱樓上的胡言亂語並不1定相關。
閣下提到考古學,咱倒覺得「不是普通厲害」,咱也不妨只從這角度切入,「音樂」起源在「語言」之前(達40萬年!),吾人千萬莫輕忽人類在音樂這符號體系上,天賦的某些普世性先天知識與領悟力,這是遠遠超越文化帝國主義的全球化侵略性與支配性影響力‧的活生生人類學的現實。
錄音好壞的評準,咱比較傾向以此種悠久「人性面」來考量,倒未必涉及科技或政經權力。
我是寧可回到錄音師較在乎的議題——
『……有關堂音的想法,會不會我們花了很大力氣去達到它,卻在美妙的堂音韻味中失去了我們原有的真摯情感?』(粗體乃咱擅加)
個人之所以強辯再3,是基於以下至少兩個思考~
其1,市面上許多所謂「不好的錄音」,事實上正巳做出類似的實驗(也似乎從不討喜)。
咱認為除非菸樓改造成讓各種聲頻於反射/擴散皆很平順而無窒礙,不然這樣有癖性的空間,對錄音對象會有差別(不平等)待遇,而1個生成不平等待遇的錄音成果可否適切表現出創作質地、發散「真摯情感」,咱不予置評,請暫提實例供參比對:
A__,在菸樓,貝斯手明明彈出蹦蹦蹦富彈性的低頻和絃;
-A,錄音母帶只呈現「好像忘了打開電源」的電貝斯撥奏。
其2,私以為錄音師的執念,其主要癥結在於:錄音師似模糊了音樂美學里的某種本質論,把[音樂]跟「錄音」(甚至「演奏」)畫上等號啦?
試舉《風神125》為例。當林生祥鍾永豐寫完詞曲編曲等等,《風神125》在美學上巳是1個優先自足的‧實存的「音樂真實」,不受‧不隨外在條件而有所轉移,「錄音」或「演奏」僅是記錄、驗証、再現此1真實而巳(並可能僭越,甚至取代那優先真實,自立成另1真實的存在)。
於是至少並置3項時序不同、層次不同的「音樂存在」:
A)風神125原始文本;
B)風神125的演奏文本;
C)風神125的錄音文本註1
不同場地應生產出不同風貌的《風神125》演奏與錄音文本--從1)國家音樂廳、到他的2)「實驗小劇場」(1個挺神奇的視聽空間)、從3)淡水中學教堂到4)新舞台,以及回到5)菸樓,其演奏與錄音效果之差異及優劣,應可讓人耳或測試儀器評比列表。
然則,錄音師憑什麼認定5)菸樓獨具「我們原有的真摯情感」呢?這樣的命題是如何推衍得來?依咱揣測,只能視如創作者1廂情願的直線線性思考,或是自我投射了太多創作情感,這全屬於他們的書寫特權,毋庸置喙。但錄音師這也同時返身成為1個「典型聽者Model Listener」註2,並隨之形成乍聽有理,卻不1定圓熟的美學觀;可后現代的藝術批評理論卻早就鼓舞「經驗聽者Empirical Listener」,開展更多觀照面相與做出更多試探了。
握手
又,莫再找我抬槓啦,求求您
註1
關於音樂體系的至少3種真實存在,被不斷混淆的情況,從島內網路某大[ XX軟體討論區 ]可觀之甚詳。
某些資深樂友將「錄音文本」視為惟1,愛從不夠靚聲的cd錄音砲打司令部,左轟大師,右搥巨匠;沾沾於發掘獨立小廠牌、抬舉無名小將--只因小廠牌小將之cd錄音做出他們聆聽得到的「音樂好表現」。誤導演奏藝術、音樂真實至此,能不慎乎?
註2
「典型聽者Model Listener」跟「經驗聽者Empirical Listener」的概念,援自西方文論里的「典型讀者Model Reader」、「經驗讀者Empirical Reader」論述( cf.如Eco(1994) )
PopolVuh
::Agape,Agape: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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